Abstract
本文探討藝術的政治性發言的問題。本文指出,在政治操作之下,人民會成為不具個性與面貌的群眾,或是代表政黨單一立場的選民;主體也可能會為了服從於概念先行的意識形態,而成為從屬於此象徵系統的籌碼。藝術家的政治性發言若不要為了附和當權者的政治立場,而成為傳播與複製其政治理念的工具,就須要思考如何不重複社群習性所期待的話語,不以同質性的群體隱藏自己,要將自己內在獨特的心靈經驗推向影像而說話,使自己的面貌清楚地出現。 台灣的解嚴時期雖然快速地拋棄了過去數十年被冷戰結構與政治意識形態僵固的法令,但是,戒嚴時期的語言與文化政策所引發的內在戒嚴心態,卻不容易化解。解嚴後雖然大量出現對於政治時局批判或是笑謔嘲諷的藝術作品,但是由於這些作品過於靠近直接批判式宣言,因此陷入了其所批判對象的邏輯,被局限於簡單的意念陳述。 吳天章在九○年代不再直接處理政治批判議題,也沒有快速的召喚出台灣人的正面形象,而是藉著一系列「非─家」的作品,將「家 / 鄉」的內在悖反與矛盾揭露出來,並以「劣勢感的皮膚化」的美學技術,將戒嚴時期被邊緣化台灣人位置的不舒服狀態,透過展示作為疆界標記的賤斥物件,慢慢翻譯出來。從八○年代對於集權政治之下的集體性的批判、到九○年代對於家園、家鄉、純真年代的質疑,進入2000年更為間接地對於共同體的戲謔,吳天章的作品替我們揭露了「鄉土倫理」政治的根本問題。這正是藝術的政治性發言的空間。 關鍵字:藝術,政治,倫理,鄉土,戒嚴,解嚴,賤斥,社群習性(ethos),非─家(unheimlich),吳天章,杭席耶(Jacques Rancière),儂曦(Jean-Luc Nancy) 一、 藝術──政治──倫理:內在扣連的弔詭 2007年國美館舉辦了「後解嚴與後八九──兩岸當代美術對照」的展覽,邀請兩岸當代具有代表性的重要藝術家參展。策展人在展覽手冊中提出了幾組關鍵性概念,包括:「奔赴旭日而顯現的力量──政治發言」,「鏡土回望中自我的尋索──文化主體和身分認同」;「個體、生命、環境:個人內在對映社會現實的容顏」:「聖像無名,人性妄念中崩解的家園──江山無言」,「資本主義下華美的仿充:消費反諷」。 顯然,策展者在對照了台灣解嚴之後與中國大陸1989年六四事件之後的藝術發展觀察到了這幾個現象。這幾個標題中最引發我的興趣的,是其中有關「政治發言」的概念,因為這個概念一則牽引了兩岸當代最為敏感的文化脈動,再則其實也揭露了文化主體、身分認同、聖像、家園等問題的悖反面向。 「奔赴旭日」而顯現的力量,是解放性的革命精神嗎?是從黑暗到光明的政治性運動嗎?藝術的政治發言,真的可以使我們奔向旭日嗎?我們如何想像光明的景象?「奔赴」的運動如此單線進行,是逃避黑暗處的恐懼,還是被某個光源吸引?理性概念所投射的光明圖像是否不容野籉馧掉v存在?黑暗處還有什麼是我們必須回頭檢視而無法輕鬆拋棄遺忘的呢?「奔赴旭日」這四字的比喻已經充分展現了「政治發言」的內在弔詭。 到底什麼是政治?什麼是政治發言?政治是區分敵我、連結盟友、打倒黑暗、邁向光明的運動嗎?政治發言是我們日常生活中反覆看到的國際政治斡旋、台灣政府的官方發言、或是聯合國代表性發言與多數國決策機制?政治是選舉期間不斷強化敵我意識的政黨鬥爭,或是政治掌權者治理技術中的權力利益交換?政治發言,所代言的是被剝奪權利的人民嗎?是在無法發言的黑暗處衝向光明,爭取發言位置的聲音嗎?在政治操作與單一理性光源之下,人民如何不被想像為不具個性與面貌的群眾、或是代表政黨單一立場的選民?人民的聲音如何以具有主體性的方式出現?談論到主體的問題,我們又必須面對主體如何不會為了服從於概念先行的意識形態,而成為從屬於此象徵系統可被使用交換的籌碼?藝術家的政治性發言如何不會為了附和當權者的政治立場,而成為傳播與複製其政治理念的工具?
Original language | Chinese (Traditiona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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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s (from-to) | 4-21 |
Journal | 台灣美術期刊 |
Volume | 70 |
State | Published - Oct 2007 |